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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回 臨安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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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太夫人閉目養神時,貼身奴婢報稱趙三少爺到了。她緩緩應了一聲,睜開雙目,就見趙士礽已走了進來,行禮問好,然後隨意坐了下來,自個自斟起茶來細飲。

打量著幺孫,趙太夫人笑了,“士礽,照料了卓兒蘭兒一段日子,可有心得?”

趙士礽品茶的動作頓住,沖祖母扯扯唇角,挑眉,“心得,許多。”

只有一個,就是切莫過早要娃兒!

趙太夫人又問:“那是否渴望早日成親呀?”

趙士礽一楞,話題方向跟他料想的不一樣!

“祖母,咱倆聊重點可好?”

當祖母的呵呵而笑,扶著祥雲拐杖站了起來,在奴婢的攙扶下走至幺孫身則,疼愛地撫撫他的腦瓜。

趙士礽迎著她站了起來,“要抱一下嗎?”道完,遂撒嬌般把腦袋輕輕枕至趙太夫人肩頭上。

相比起恭敬不阿,趙太夫人對此套親近更頗為受用。嫡孫趙士程與次孫趙士衎,秉承趙老爺嚴肅剛強的脾性,甚少會做此等不著禮數的小動作。就幺孫趙士礽隨他娘親,個性於趙府中有點出脫,話多隨意之餘,自幼就好與祖母撒嬌親近。雖然趙太夫人向來肅穆寡言少笑,可作為老長輩,能得晚輩如此依賴,有時又莫名的歡喜安慰。

趙太夫人感慨地拍拍幺孫後背,示意他隨她一同坐下,終說正題:“你娘親跟爹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趙士礽回答得直截了當,毫不猶豫。

“那你不好奇?”

“打是親,罵是愛。他倆都一把歲數了,祖母您莫操心。”趙士礽給趙太夫人斟了杯溫茶。

後輩的事,是不該她過分操心,可日日如此,吃頓飯也叫人不得安寧呀!趙士程好不容易把唐琬捂熱,趙府算是一家人整整齊齊樂也融融,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。趙老爺與範氏又屬長輩,倆老家夥關起門愛怎麽鬧怎麽鬧,可偏生鬧到飯桌上,叫晚輩不得安食之餘,還不好提醒訓責,氣氛怪異。

“找你爹問不出所以的,”照趙老爺的性子,死活也不會說媳婦生他氣了,“你去開解開解娘親吧。”只好從女人下手。

趙士礽心想,何謂開解?不過就是勸降!嘖,不過相比他爹,確實勸他娘親比較頂用。

“孫兒試試!”

趙太夫人點頭稱讚時,又聞趙士礽說:“祖母,孫兒若開解透了,是否往後不用照料娃兒了?亦暫且不用成親了?”

答得如此爽快,原是有條件,不過趙太夫人就喜歡他與他娘親那股爽直。在高門府邸活了半輩子的趙太夫人,委實由衷煩透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,年輕時常常於心中漫罵,去你娘的!就圖個安安靜靜過日子,不成麽?

“要你照料娃兒,不過是擔憂卓兒蘭兒怕生,才叫個熟悉面孔去看管。往後他倆熟悉咱們府了,自是不需你去操心了。至於成親,”趙太夫人別有意味地望著幺孫,“若是碰上喜歡的,怕是你也急不及待。”

“可我尚未有喜歡的。”趙士礽一本正經地搖頭。

“緣分是很難參透的,你莫閉門造車,出去多走走多瞧瞧,許是會有意外收獲。”

趙士礽聽著祖母的話,亦不強求了。他豈會不知,成親乃他一生之中不可避免的事。“那祖母您替我多操心,用挑大嫂的眼光,給孫兒挑一個,可好?”

趙太夫人瞥向他,瞥得趙士礽心虛地垂下目,“老身挑誰的眼光都一樣,都是趙府子孫,豈會偏心。”

經趙太夫人親自面授任務,趙士礽不敢怠慢,告辭了祖母,連個底稿都不備,就往娘親處進發。

範氏正在重新翻看他備選媳婦的畫像呢,看看是否有漏網之魚,又按優劣排了一遍順序。趙士礽看見後,心裏不覺壓力鏘鏘鏘地漲,此事有完沒完?從年頭挑到現在,可夠耐心了。

娘親見兒子來了,招呼著笑道:“本想過幾天才告知你的,既然你來了,怎的?好奇未來媳婦的模樣?那娘親讓你先睹為快。”範氏邊說,邊翻開畫像遞給趙士礽,“這些姑娘都是娘親與祖母親自過目的,差不到哪兒去,你先莫嫌棄,用心看看。”

趙士礽確實也好奇,可敬可親的長輩為他下半輩子的幸福如何作想。順著娘親的姿勢,他探頭一看,將畫像瀏覽過後,安心得出結論,嘖,果真不賴!作為趙府幺孫,他沒被坑害。

“順眼吧?娘親沒少操心。”見兒子雖撇撇嘴,但眼神還算滿意,範氏遂急著向兒子邀功。

趙士礽收起表情,清了清喉嚨,嚴肅道:“正所謂相見好同住難,如今看上去挺美,但難保成親後不吵別扭。”

“人與人交往豈會不帶矛盾。你是漢子,多遷讓媳婦便是。”

“那爹沒讓您?”

“……”兒子突如其來的問題,教範氏訝然,但她不作掩飾,“嗯”了一聲。

趙士礽對娘親的坦白習以為常,“因何事鬧別扭了?您倆老人家如此下去,咱們趙府的人都得瘦一圈。”

範氏與趙老爺慪氣一段時日,亦著實想尋個話伴分擔分擔,恰巧兒子主動提起,她便順手接過這個便宜樹洞,吐起苦水,把趙老爺漠視唐琬求孕、暗盼易秀之過門以及無視媳婦勸解的事,一肚子傾了出來。

趙士礽聽完之後,除了詫異還是詫異,他喃喃自語:“媽呀,我雖自幼便知秀之對大哥有依賴之情,但從未想過,她一直不嫁,原是為了等著做妾!”

此情此誼,可以說難能可貴,但換個立場,卻是一種可怕的負擔!

“大哥知道嗎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娘親說話要說清楚,您不知道還是大哥不知道?加個稱謂!”

“娘親不知道你大哥知道不知道。”她豈敢去問,挑起事端。

“但爹是知道的?”趙士礽接了一句。

“可不是!你瞧瞧大嫂,千方百計求孕,但後頭卻有人謀著她夫君,委實可怕。”而且還是親公公與外人一起合謀。

“爹的心思,您我皆懂,他的性子亦不好勸服。”趙士礽邊說邊思忖,一會,他道:“要不我去尋秀之談談?”

“有何能談?讓她改變心尖之人,比如嫁你?”

“娘親您莫嚇人!”趙士礽暗暗吐了一句臟話。他對易秀之本就無感,眼下得知她如此執念,更有點敬畏了。

範氏瞪著兒子,示意他說說想法。

趙士礽道:“我以漢子的角度出發,去告知她大哥不會娶她。”

“……”範氏愕然,“以漢子的角度,多半會娶。”男人皆好色,她不懂?

“……”趙士礽啞言了,但隨後不甘示弱地反駁:“大哥並非一般漢子!易秀之不懂嗎?”

範氏無奈:“娘親也糊塗了,”她當時亦勸過易秀之,可沒勸一半,易秀之就捂耳不聽,任性地轉身離去了,“許是咱們都是外人,說的話不進她的心窩。”

趙士礽手指輕敲桌面,“……此事容我想想。可是,娘親您莫再與爹慪氣了,見好就收。看那天,爹是想尋個下臺階與您和好。”

範氏沒接話。她如今天天與夫君背對背休息,那種憋屈誰都不比她清楚。可她打算借此機會,改變夫君對唐琬的看法。他饒是不協助不支持,亦勿落井下石呀!誰知道唐琬求孕是否成功呢,萬一敗了,她委實於心不忍唐琬會遭趙老爺一頓熱嘲冷諷。同是女人,哪來不明白被公公鄙夷的落魄心情。

她不願再議與夫君的事,遂毫無預兆地換了個話題:“你告知娘親,幾個姑娘裏,哪位最對上眼?容娘親再派人去仔細打聽。”

“……”趙士礽傻了。為何話題又繞回他成親的事上了?莫非他對哥嫂爹娘的事,表現得還不夠熱切關心麽?

轉眼將至二月十九,趙士程需提前幾天到臨安,準備入宮領接聖上賜的官職。之前去信趙士衎,問他是否帶上趙子卓趙子蘭,趙士衎回信否決了,理由是生怕回了臨安,兩娃兒就不願再去紹興。

文生報稱一切準備好後,趙士程夫婦向家人道別,遂往臨安出發。

馬車內,唐琬心情頗好,對夫君道:“記得在牛湖村,你說帶我去春游,此趟臨安之行,算否兌現諾言?”

趙士程笑應:“話說你我也許些年未游過臨安了。待公事辦妥後,我陪你好好逛逛。”

馬車行駛得不急不躁,第二日正午之前方抵達趙士衎於臨安的趙宅。趙士衎與妻子候氏早早於宅門外等候。見到熟悉的馬車漸行漸近,兩人遂迎了上去。

趙士程扶著妻子下了馬車,跟二弟弟媳就此趟路程笑談了幾句。

趙士衎一邊領大哥嫂嫂進趙宅,一邊交代:“宮裏已經安排了,後天大哥就隨我一同入宮面聖領職。”

“好。”

臨安的趙宅並無紹興的趙府大,但於普通人家眼中,已屬高門府邸。候氏為大哥嫂嫂安排的廂房非常貼心,光是被褥子就備了三套。

“臨安比紹興稍寒,尤其夜裏,若三套被褥不夠,嫂嫂盡管提。”

“足已足已,勞煩你費心了。”

“難得大哥與嫂嫂來臨安,妾身自是要招呼周到。”

兩妯娌聊起趙子卓趙子蘭在紹興趙府的日子,聽聞三子幺女在婆家日子過得頗順,候氏亦安下心來。

唐琬由衷感激她,“把娃兒留在紹興,委屈你了。謝謝。”

候氏微訝,笑道:“都是一家人,何來委屈。”

她雖如是說,但唐琬與趙士程皆領悟,趙士衎與候氏之所以立下決心把年幼的兩個娃兒留於紹興,是為助大哥嫂嫂解困。

作為趙府嫡孫,趙士程卻一直無子。趙老爺盼抱孫乃常情常理,外頭流言又唯恐天下不亂,當爹的,自是有意無意地向兒子施壓。

許是趙老爺直接沖著唐琬發難的時候少一些,可他把兒子喊進書房關上門後,說什麽罵什麽,無人知曉。就如過年去拜訪許府時,許世伯說了難聽的話,讓趙老爺受氣了,趙士程定是沒少挨訓,可他只字不向妻子提及,獨自一人默默承受。

趙士衎心痛大哥,為了緩解哥嫂的子息壓力,方與妻子候氏反覆思量,最終決定把三子幺女留在紹興,容趙老爺享膝前的天倫之樂,亦盼他因而減輕對哥嫂的責備。而趙士衎與候氏,則自個於臨安承受骨肉分開之苦。

“大哥與嫂嫂正在求孕,近一個月來,服了許些藥,還拜了白龍寺。太婆婆與二娘亦甚是讚同,教了許多。但願有果。”唐琬告知候氏。

候氏聞言,衷心替他倆高興,“太好了!妾身祝嫂嫂您……”她想了想,“‘一索得男’!”

唐琬失笑,“你大哥說喜歡女娃呢,被你家的子蘭逗樂了。”

“女娃亦甚好!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,嫂嫂與大哥,男娃女娃都會有。”

“承你貴言。”

兩妯娌又聊了一陣子,於書房與趙士衎商討完入宮事宜的趙士程回來時,候氏方告退。

待唐琬告知趙士程,候氏又教了她一些好孕的法子時,趙士程呵呵笑道:“法子何其多,咱倆一樣樣試,莫急莫躁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慣例周一周二不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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